上春晚对我来说没有快乐
人物周刊:现在上春晚对你来说是什么一种心情呢?
赵本山:上春晚对于我来说没有快乐,是给别人快乐。对于我来说就是想躲开,顺顺利利地躲开春晚,这是我的真实内心。
人物周刊:话说回来,你坚决不肯上,他们也没办法呀。
赵本山:实话说,现在上春晚倒变成一种责任,这种责任不仅仅是政府的,而且也是群众的。不上,观众那边没法交代。另外,你要不上,媒体会写上半年不消停的文章来说你这件事儿。这也够烦人的。
人物周刊:评论家的说法你不在意吗?
赵本山:我会在意某些评论家的看法,像余秋雨几个,剩下那些人的说法我连想都不想,说拿出一片儿报纸,骂我啥的,我连瞅都不瞅。
人物周刊:你对余秋雨的认同,是在他对你认同的基础上?
赵本山:我是在一次研讨会上认识的他,当时我的感觉是,在他面前自己说不出话来。我想得到一个真正有修养的大文化人的承认,这种承认,可能是对文化的承认,而不是对我本人的承认,是对东北文化的承认。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以及东北文化都找到了知己?
赵本山:唉,并不是我自己,要是说希望有人说自己好话,实际上拿钱马上就可以。
人物周刊:春晚是很多演员挤破脑袋都想上的舞台,可你现在却这么说?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
赵本山:我不是那样的人。说实话,很自然地停个一两年会是好事。我现在主要还是忙着《马大帅3》的后期制作,我这人做事是把这事做好再想下一个事。现在为止,本子还没弄好呢。不过也不着急,我心里有谱。
其实不是中央电视台让不让上,中央电视台缺我一个人能咋的,人才不在乎你呢,可能是观众呼声比较大。最起码我还得为东北人服务,还有九亿农民我得对得起他们呢,这点是应该的。
人物周刊:你说导演《刘老根》是因为有种恐惧,万一有一天你的小品逗谁谁都不乐,你该怎么办?
赵本山:我会把自己看得很清楚,我也相信我这个命运和我这种智慧是一般人不具备的,想到这步是很难的。这点我有这个自信。只要我不出什么问题,我会认认真真地尊重朋友、尊重生活,认真做事。最后让观众选择乐还是不乐。
人物周刊:你觉得春晚最终走向是怎样的?
赵本山:近期内,春晚这种娱乐形式可能是改变不了,就像过年要放鞭炮,要吃饺子,这是种习惯,春节晚会也已经变成文化了。但这也不是绝对的事,可能会出现另外一种娱乐方式取代它。生活里要有娱乐,要有快乐,人是不会拒绝快乐的。
人物周刊:这也是你最重要的事业?
赵本山:是。是快乐产业。
人物周刊:你说“1994年我因为家里有事,很晚才到春节晚会剧组报到,导演组嫌我‘架子大’,就坚决没让我上,这是我惟一被封杀的一次,但也特别教育了我。”受到了什么教育?
赵本山:就这一次,也不是被封杀,可能当时都有点不理解呗,家里有点事去晚了,但作品拿出来了。说实在的,我觉得没意思,挺无聊的。其实现在市场放开了,你不要把哪个地方放得最重要。
人物周刊:你曾经为了上春晚给中央电视台领导拎着十瓶茅台想送礼,可自己却都给喝了,后来回春晚又送过礼吗?
赵本山:那是第一次。一生没送过礼,我可能给人买把花那是顶天了,没送过礼。
人物周刊:十几年的春节晚会,你的小品连续7年获得一等奖,是什么原因让你能获得这样的成绩?
赵本山:人物,我们赢在人物。能不能抓住人物的内心,这是小品最大的关键。如果用这个标准来看其他的小品演员,其实也就可以分出高低了。任何作品,最关键的一个就是人物,真实人物,而这又是我们最缺乏的东西。这个人物经历了我们大家共同经历的时代,我是把他的苦难给快乐化了。比如《昨天今天明天》,就是用一种快乐的方式把过去的苦难表达出来:他们过去还有家电,一个手电筒。农民每天都在苦难中,支撑他们的是什么?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找到快乐啊。
人物周刊:你是通过春晚让全国人民知道你的,你对春晚有感情吗?
赵本山:春节晚会是“打击面”最大的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宣传了我,让大家知道了我。我和春节晚会没什么太深的感情,要说有感情,那也是我和观众之间的感情。但我每年在大年三十春节晚会上露脸,我确实是通过这个平台才起来的。
人物周刊:有没有想过在春晚之外的其他平台上表演小品?
赵本山:我轻易不会去演小品,因为这是我的命。我拍的电视剧可以砸,但是我的小品不能砸,我不能允许自己的小品水平突然下降很多。
人物周刊:你会一直朝着喜剧的方向走吗?包括电视剧。
赵本山:我这个人也弄不出悲剧来,还是要有笑声有泪水。
人物周刊:很多人在批评小品的没落,你的看法呢?
赵本山:说它走向没落,那谁又取代它了呢,没有!那它就没有没落,换一种方式来想,如果人们不想看小品了,那就说明它的艺术生命到期了,也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但至少现在还没有!
人物周刊:生活里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本山:怎么说呢,第一我是性情中人,第二呢我挺准确的,准确指的是为人处世,对人对事物的判断。
人物周刊:你会不会担心有一天自己没法让观众笑了?
赵本山:我相信会有这一天,肯定会有,谁也不可能长期生活在舞台上,但是我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因为我有那些产业,我看到我身边的学生也会很快乐的,因为有人代替,有新人出现能够让观众去乐,这不一样嘛。我过完年49岁了,应该说是个不小的年龄了,我身边有一批牢固的二人转大军,我相信其他的一些搞笑部门,没有几个能代替他们的,而且他们都是我的学生。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还能撑多久?
赵本山:一时半会儿到来不了。
人物周刊:如果有人能够取代你,会是谁呢?
赵本山:这没法判断。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周星驰、冯小刚?
赵本山:周星驰的东西,我过去不喜欢,最近还可以。过去可能是,我的新观念和他的不合拍,我也没有权利去评价别人,各有各的市场,只要有市场,就有存在的意义。周星驰的《功夫》,最打动人的是每个人都有对美好的向往。他可能做不了我的东西,我也做不了他的东西。他的东西用了太多高科技手段,这个我也弄不来。冯小刚的冯式幽默,我看电影圈里没人能够取代他。
人物周刊:大家还喜欢拿你跟卓别林与憨豆先生做比较,你自己怎么看?
赵本山:都不能这样比。我非常喜欢这两个人,几乎是崇拜,卓别林的片子我车里就有,总看。跟卓别林,我没法比,他是世界的,他的电影现在看仍然精彩。憨豆先生我也很喜欢。卓别林是用肢体语言,这就是世界性的语言。我用的是东北话,我有语言天分,这是我的长处,也是我的短处。在中国,说实话就是幽默,但美国是这样吗?我把自己看得很清楚,人就怕看不清楚自己。
人物周刊:在你的艺术道路上,有没有谁给你过特别多的灵感?
赵本山:我的灵感都是小人物身上来的,都是他们的灵感和智慧,但没受过谁特别的影响。这条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任何模仿,要说模仿可能模仿我自己的生活,模仿我自己的经历。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艺术家的同情心?
赵本山:艺术家,大师,这些都是很虚的词。你是搞艺术的,你要不关注生活,你要没有同情心,你不会受感动,你不会被苦难感动,那也不用搞什么艺术了。至少我要求我自己一点,无论生活的,社会的,情感的,家庭的,你都要来真的,没有真你的,作品是没有魂的,是没有味道的,是空的。
人物周刊:余秋雨称你为表演艺术家,很想知道你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赵本山:我没有给自己定位,我就是一个大伙喜欢的演员吧。你要把你的艺术变成政治了,这就没啥意思了,但你必须要有一个政治的头脑。否则可能你会走得很远的,你忽略了这一点是不行的。你跟国外搞艺术的还不一样,在中国这个市场上,这块大地上,你必须要懂政治你才能当好这个艺术家,你要不懂你可能就当不好。我不想当官,但对政治却一定要有一定的理解和了解。
人物周刊:好多搞艺术的人一成名了,都往北京钻,而你这么多年却一直刻意坚持留在沈阳的原因是什么?
赵本山:老实说,我不喜欢北京这个圈子的氛围。每次去北京我都是办完事就回,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多少人离开自己的土地,到北京“漂”,漂着漂着就把自己给漂没了。掌声、鲜花多了,一天到晚听的全是好话,又互相攀比,脑子里琢磨的全是这点事,慢慢就越来越找不着北了。
人物周刊:你看过《超级女声》吗?
赵本山:看过,我挺喜欢的,《超级女声》做得很好,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评价它,但我相信市场的选择就是这个社会的选择,大多数观众还是喜欢看的。我喜欢看她们很纯朴的一面,我比较喜欢那个叫,第三个那叫啥,何洁?
人物周刊:何洁,她是第四。
赵本山:何洁在舞台那种活力和动感,很自然,而且还真诚,包括她每一个细节都很真诚。我喜欢这些东西。可能再过半年或者再过一段,她们身上的这些东西就没了,担心的是她们在光环之下没了自己,一味模仿明星,模仿别人,这对她们极不好。我希望她们踏踏实实,别丢掉当初的纯净,这个纯净一丢掉,艺术的朴实美就没了。
我觉得超女的成功不完全是炒作,他们推出这批纯朴的孩子,就是因为现在这批大腕、歌星已经找不到这些,唱成名曲时是最纯朴的,再往下,一旦变成名人了,变成明星了,什么毛病就都来了。
人物周刊:你这样的艺人,对央视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呢?
赵本山:大家都知道,央视是最权威的媒体,伤不起,伤不起,伤不起呢,也不会在它面前跪下去的,宁可躲开。上次所谓的“央视叫停二人转”,我在现场发了脾气,当时是因为自己悉心经营了多年的二人转,能有那样的机会在全国观众面前展示,多盼着这么一天呀。我的学生在台上演,遭到那种冷遇,使我心里拗不过劲儿来。
人物周刊:现在拗过来了吗?
赵本山:现在拗过来了,其实这次央视做得也挺大度的。要按照常规的话,可能不会这样。
人物周刊:会跟央视绝缘吗?
赵本山:绝缘倒不可怕。但是它会有社会影响,怕老百姓误会,我怕会伤到老百姓。老百姓是信媒体的,央视有偏见的话,一个演员太弱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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