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戈：养犬办、狗捐与屁捐

　　因自己不养猫狗，此前虽久仰“养犬办”的大名，却不知其道行的深浅。近日看新闻，说郑州市养犬办在这两年多以来，所收养狗管理费竟高达1270万元之多。据《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有市民要求公布这笔巨款的去向，养犬办的负责人推到财政局，财政局的负责人则质问前来采访的记者：“你是不是党员？”“如果你要采访这笔费用的开支，就必须通过我们局党委和新闻发言人的批准！”（相关报道见A23版）

　　这上千万养狗管理费是怎么收起来的呢？打狗看主人，养狗亦然。从2007年10月1日起，根据郑州市新出台的城市养犬管理条例，郑州市区养狗的居民必须缴纳600元钱为狗办证，以后每年上缴200元的年检费。可收了这么多钱，且养犬办花费数十万元添置了专门的打狗装备“铁甲威龙”，郑州依旧狗患猖獗，被狗咬伤的人数、死于狂犬病者逐年递增。更有律师指出：“主管部门重收费轻管理的行为和不当的宣传 （比如把养狗称为‘恶习’）却使得人狗关系更加恶化，养狗人和不养狗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

　　狗政之弊，是因为人政的紊乱与无能，这一点且不消说。我感兴趣的是，制定这一收费标准是否举行过公开的听证会？同样是办证，却比市民办理身份证和结婚证高出了数十倍，难怪有人感慨，这年头，穷人的命不值钱，还不如富人家养的狗。从办证而言，对狗的身份的合法性认同，确实高于国人。

　　据报道，一位动物医院负责人透露，给狗打一支进口狂犬疫苗，约30元，植入身份芯片价格，约10元，连同针管、狗链、保险在内的注射费用，总价值超不过70元，这么一算，郑州市养犬办每办一证、每年检一狗盈利颇丰。这就很容易理解，狗政乃是为人政服务，从羸弱的人身上榨不出油花，则从狗下手。

　　由郑州市养犬办的养狗管理费，想起民国年间，“狗肉将军”张宗昌督军山东，巧立名目收取捐税，其中一种捐，正名曰“狗捐”。看来太阳底下无新事，苛政有其斩不断理还乱的政治惯性。不过，比起养犬办的先生们费尽心思，张将军就直接多了，他执政山东期间，所纳捐税的名目足有六七十种，在后世广为流传者如军鞋捐、青菜捐、娼捐、戏捐、锅头捐、修张宗昌生祠捐、修张宗昌铜像捐等。与狗捐并排的是鸡捐。对了，还有一个“粪税”。是故，饱受压榨的山东人撰有对联：“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除却屁无捐。”

　　还别说，在今日中国，放屁都有收捐的可能。去年底，中科院院士蒋有绪先生呼吁，政府可以考虑对企业甚至排放二氧化碳的市民征收生态税，后者每月20元。这被人称为“呼吸税”。放屁不属于呼吸，但屁中包含大量的二氧化碳，对生态构成了严重的污染，故而可以纳入此名目。而且在屁捐当中，可分三六九等，如吃红薯者放屁，所生产的二氧化碳含量则远远高于吃猪肉者，便要加倍收税。

　　话说回来，依照社会契约，公民纳税，政府收税，正是现代政治学的应有之义。但政府不是某个人与家族的公司，不能靠收税发财，一旦将税与费视为生财之道，政府则自降其身价，那就不要说激起人的鄙视，连被收税的狗都要低看它一眼。 （羽戈 青年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