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菲律宾的“特朗普”先生

　　今天，阿基诺三世终于走了，接替他成为菲律宾新总统的是被外界视为菲律宾“特朗普”的杜特尔特。

　　在竞选期间，他极力塑造自己为一个“敢作敢为”的政治强人形象，似乎打算在当选后将菲律宾领进一个新时代。可是，他的总统任期只有短短六年，对于这么一个从“地方”来的总统，前任留给他的实质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政治、经济与社会状况，以及使菲律宾千疮百孔的一系列顽疾。

　　新时代的远景很美好，但杜特尔特的经却未必好念。

　　GDP很漂亮，百姓“饿得浮肿”

　　估计，并没有人对“全球经济不景气”的看法持有异议。但有的国家却能够在这股“不景气”中逆势上扬，菲律宾就是这么一个国家。

　　尽管2015年菲律宾的经济发展增幅要低于政府的最初设定，仅有5.8%，但鉴于全球经济低迷、金融市场不稳和新兴市场与发展经济体发展速度放缓的事实，菲律宾2015年的GDP依旧很漂亮。这实际上延续了近些年菲律宾良好的宏观经济发展势头，2012-2014年菲律宾的经济增速分别为6.8%、7.2%和6.1%，更促使菲律宾成为亚洲范围内仅次于印度、中国和越南的宏观经济发展第一方阵国家。

　　横向来看，菲律宾近些年是东盟内部宏观经济发展的佼佼者，可谓“独占鳌头”，甩开东南亚传统强国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与泰国。

　　漂亮的GDP数据主要得益于下述三个层面：

　　一是强劲的私人消费。2015年，菲律宾家庭消费实现了6.2%的增长，占GDP比重的比例高达69.3%，这意味着私人消费对GDP的贡献比政府支出（10.4%）、资本投资（23.5%）和外贸出口（-3.9%）还要高。

　　二是菲律宾服务业的快速发展。数据显示，作为菲律宾经济第一大支柱产业的服务业占GDP比重高达57%。外劳素来是菲律宾服务业发展一大特色，“菲佣”也闻名于世，2015年菲律宾外劳创造的外汇汇款总额高达257.7亿美元，这无疑对促进菲律宾国内消费大有益处。

　　三是快速发展的投资。2015年，菲律宾外资增长势头明显回升，全面一共吸引了外资大约53.9亿美元，同比增长了31.2%，对GDP的贡献则为23.5%。

　　然而，漂亮的GDP数据难掩背后一直存在的发展顽疾。

　　一方面，菲律宾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并不高，2015年菲律宾GDP总值为2919.7亿美元，人均仅为2875美元。另一方面，强劲的私人消费也难遮菲律宾的贫困顽疾。这意味着，菲律宾大多数家庭仍为“衣食住行”而忙碌着。

　　相关数据显示，2015年菲律宾家庭消费绝大多数投入生活必需品，其中食品、软饮占比高达42.3%，住宿、水电煤气则占11.7%，而用于娱乐比例仅为1.9%。其实，相比之下，有能力“衣食住行”忙碌还是好的，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则一再显示，在菲律宾，“饿得浮肿”也许真的不是笑话。

　　根据菲律宾民调机构的数据，菲律宾近些年的失业率仍然很高。

　　2014年第4季度的数据显示，菲律宾的失业率为27%，也就是说，有多达1240万菲律宾人没有工作，其中女性失业率则高达41.7%，漂亮的GDP背后却是停滞的就业增长。作为东南亚经济发展的佼佼者，菲律宾的失业率却是东南亚地区最高的。失业意味着贫穷甚而是饥饿，根据菲律宾人口委员会官员的数据，有高达25%的人生活在贫困中，而相关民调机构的数据则显示有54%的菲律宾人自认为处在贫困状态中，更有41%的民众表示在过去三个月内挨过饿。

　　“骨子里”的家族政治

　　有人“饿得浮肿”，却有人“富得流油”。

　　确实，在菲律宾现有的家族政治和垄断利益集团的大环境下，菲律宾漂亮的GDP犹如被一层厚厚的大海绵阻拦住，压根不能使平民百姓享受到发展的红利，而这块大海绵也将宏观经济发展的种种好处吸收殆尽。

　　以往，美国人经常视菲律宾为亚洲的“民主之窗”。但如今，因为家族政治对菲律宾影响的深度与广度前所未有、世所罕见，菲律宾所谓的民主早已风光不再。

　　同样根据美国人的统计，菲律宾有178个政治家族，牢牢控制着菲律宾73个省的行政权，要知道菲律宾一共有80个省。而菲律宾国会中，70%的众议院席位归政治家族所有，参议院中更是有接近80%的席位被政治家族占领。

　　在此次菲律宾大选中，杜特尔特有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前副总统比奈和前内政部长罗哈斯。虽然两位黯然败选，但菲律宾人却不会忽略一个事实，比奈的儿子小杰约马尔·比奈是马卡蒂市的市长，他的女儿南茜·比奈则是参议员。在她女儿当选参议员的那一刻，身为副总统的比奈竟也毫无顾忌地面带喜悦为之庆祝。而罗哈斯同样如此，他的祖父曼努纽尔·罗哈斯是菲律宾独立后的首任总统，父亲格雷多·罗哈斯则担任过参议员。

　　浓厚的家族政治使菲律宾的政党政治名存实亡，使菲律宾制度层面的安排被家族政治主导下的游戏规则所取代。

　　菲律宾多数政党连基本的纲领都没有，这些家族政治人物忠于的家族利益，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发展壮大家族的利益和打压竞争对手的力量。据悉，菲律宾大学曾进行过一项调查，发现菲律宾人对民主运作方式的净满意率为-8%。不仅如此，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处于社会上层的人不满意率相对更高。

　　无疑，在菲律宾民主政治逐渐畸形化、国家权力逐渐家族化的时代，一个有力的政治人物在民众和决定国家命运的利益集团眼中往往比温文尔雅、善于妥协的人更有吸引力。

　　在竞选中一展“敢做、敢为”的杜特尔特，虽然充满争议，但却雷厉风行和善于铁腕政治，显然是这么一个合适的人物。但即使如此，一个从“地方”出来的杜特尔特，其草根的出身使面对有着深厚根基的众多政治家族时要虚弱得多。

　　岛叔与众位岛友一样，对菲律宾国内的关注并非对他国内政治的兴趣，我们的兴趣在于菲律宾国内的变化对该国对华政策的影响。

　　从杜特尔特、格里丝·傅等主要候选人在竞选期间的言论来看，菲国内对华政策走向务实的声音渐趋成为该国政坛的强音。杜特尔特当选总统后，更是在言论和行动方面进一步展现了对华务实和调整菲律宾对外政策的决心。实际上，这是对阿基诺三世激进对外政策的现实性回摆。

　　对此，本着发展中菲友好关系及促进双方回到谈判桌上的预期，我们该持有欢迎的态度。

　　一则，菲律宾对外政策在阿基诺三世时期已经走到了钟摆的顶端，任何激进的对外政策无疑是危险的，毕竟从对峙到战争对抗的发展对地区局势及中菲两国而言均是破坏性的。

　　再则，这实际上也是东南亚国家长期奉行“大国均衡”战略的现实性回归。阿罗约时期，菲律宾奉行的对外政策与其他东南亚国家几无不同，在中美之间同时保持友好。这一时期，包括南海局势在内的地区态势总体是稳定的。经阿基诺三世的激进化调整，菲国对外政策对地区局势造成了破坏性的影响。

　　最后，这在根本上是菲律宾国内发展的现实性需要。被搁置于“一带一路”或“亚投行”之外，常常是菲律宾国内有关力量所担忧的。对于菲律宾来说，保持着高速的经济发展还急需更多的外来投资和规模庞大的经贸往来，而这对于任何一位总统来说关乎其执政的支持率。因而，与中国搞好关系有益于菲律宾经济的稳定增长。

　　然而，杜特尔特还面临着一个大难题——如何处理由前任留下的中菲仲裁案。

　　杜特尔特虽然一再强调务实的对华政策，频繁对华示好，但在南海议题，特别是仲裁案方面，至今并无撤回仲裁案的打算。根据岛叔的观察，他希望在仲裁案结果宣布后，再确定对华政策，甚至开启首访中国之旅，这背后既有菲律宾国内的相关因素牵制，也有其个人老练的盘算。

　　此前，菲律宾南海政策的激进化转向与该国内部浓厚的家族利益不无关系。

　　从“黄岩岛对峙”到单方面提起仲裁，菲律宾国内的利益集团均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而对于阿基诺三世来说，发起“黄岩岛对峙”的失算使其希望在另一场争斗中扳回一城、挽回颜面。于是在美国的力推下，走出了单方面提起仲裁的一步。

　　如若仲裁庭作出的结果倾向于支持菲律宾的立场，这无疑会被认为是菲律宾外交的胜利。而这在显著鼓舞菲国内有关利益集团的同时，也无疑牵制着杜特尔特向中国靠拢。

　　当然，杜特尔特也有私心。不撤回仲裁不仅有助于新政府赢得国内的支持，而且还大大增加了新政府对华与在南海议题上的回旋空间。以此作为支点，杜特尔特在对华交往中会占据更大的主动性。

　　对于菲律宾民众来说，一个全新的时代意味着对既往家族政治的打破，而杜特尔特在这方面的“经”无疑要难念得多。这也将深刻地影响着杜特尔特新政府对华政策回摆的时机选择与幅度大小。

　　文/任南岭

　　编辑/独孤九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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