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成 迷醉权力入戏太深

　　为什么我们要过购物狂欢节？哪怕剁手，哪怕吃土，哪怕与老公说再见。

　　生物学是这样解释的：在这个世界上，动物们有两种“储蓄”的方式。一种是像松鼠那样的。每年的秋天，小松鼠们就会变得超级忙碌，因为它们需要在2个月内在家周围几个公亩的地方，储存起3000多个橡子、松果等各种坚果，以备熬过漫长的冬季。另一种是像海象那样的。它们不在其他地方储存任何食物，而是选择一种特别的储存方式，那就是吃，拼了老命地吃，尽量吃成大胖子，以储存足够多的脂肪。然后在每年的交配季节来临时，整整三个月不吃不喝，单靠燃烧体内脂肪维持生存，留出时间专干一件事：寻欢作乐。

　　女生别生气。有个残酷的真相要告诉你们：人类的生物学储存方式就是海象式的。据说我们管不住嘴，管不住要剁的手，都是因为人类想瞬间长膘的生物本能。双十一就是抓住了这个本能。什么光棍节、剁手节，什么强东哥、马干爹，还不都得围绕人之本能行事？多么痛的领悟啊。可这有什么错吗？没有。我觉得指责人的本能，就跟指责把自己绊倒的石头一样无聊。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极端点说，即使有了文明，也只是为这本能添了一件华丽的外衣而已。只是，就算文明是层轻薄的外衣，那也是相当重要的。因为文明有时候除了是道貌岸然的虚伪说辞外，还意味着公认的规则。

　　最近看了好多贪官的简历和落马过程，总给我一种这样的感觉：很多落马的官员，在他们的权力还不够大的时候，都不算是坏人。他们有的是学者，有的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血性汉子，有的是奋发图强的励志哥。可等他们获得了巨大权力，在一定的范围内“从心所欲”的时候，他们就一次次“逾矩”了。更诡异的是，事后来看，很多贪官在理想信念丧失之前，始终遵循着一套自以为是的“规则”，看起来颇为“文明”。

　　就比如最近被“双开”并移交司法机关的何家成。他是国家行政学院原党委委员、常务副院长，也是一位典型的学者型官员。据说他平时的生活非常简朴，总是穿着没有牌子的藏黑色衣裤，一双布鞋是他的标志。他也从不在公共场合抽高价烟，不在办公室摆贵重的物品。他为人严谨，一篇几百字的文章，也要反复修改，从标点符号到“的、地、得”，从不放过任何错误。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对下属的要求也极其严苛，始终维持着公事公办的距离，几乎不讲人情。他的旧部称，在私生活上，何家成始终有意地与人保有距离。有下属遇到了困难，想找他走关系，他不太愿搭理。以至于从他的旧部后来写的回忆文章来看，何家成还是“值得崇敬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对下属严苛，对自己要求也这么“狠”、看起来颇有“原则”的一个人，却深陷江苏省委原常委、秘书长赵少麟之子赵晋的污泥圈子。通报中称他“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并索取、收受财物，收受礼金；严重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多次出入私人会所”。这个私人会所，指的就是“京城顶级豪宅”缘溪堂，为赵晋所立。而他的女儿女婿也被他安插在赵晋的公司“吃空饷”多年。

　　何家成给人一种“严于律己”、“刚正不阿”的印象。这个特点，让我想起同样深陷赵晋圈子的济南市原委书记王敏。在同事眼里，王敏对下属也是以严厉著称的，从不接受下属的请托。他有个原则，叫做“兔子不吃窝边草”。一位跟了他九年的秘书，有三次提拔的机会，王敏却明确表示不能“特殊照顾”。在他落马之后，他身边的一位下属在配合调查时哭着说：在他要装修房子的时，王敏叮嘱他“需要钱告诉我，千万不要犯错误。”

　　在如今“窝案”频发、不少贪官大力在身边培养和扶持“心腹”的今天，何家成和王敏这种特质有点让人费解。很多人把这种特点说成是“演戏”，或者是“两面人”。可问题是，他们确实拒绝了下属的请托，而且始终如一，难道这样“演”不对吗？如果说他们拒绝下属的请托，是为了获得更大更安全的“请托”、“权力寻租”，那才叫演戏。可事实是，很多擅长培育“身边人”的贪官，下属的和外面的大小“请托”，根本就是两不误。

　　或许“演戏”有时候也可能只是表现形式而已。更为本质的东西是，失去约束的权力确实常常会让当事人演着演着，自己都相信的。就跟王敏一样，据说他经常看革命老电影，还流下感动的泪水。

　　迷醉于不受约束的权力，入戏太深，自己根本分不清真假。很多人的内心里的确是“有规则的”，只是这个规则就跟握在他手上的手电筒一样，照亮了别人，唯独照不见自己。此时，所谓的规则，早已不知不觉成了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策略”。

　　本能的世界，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就是我的一块脂肪。没有文明的规则，本能就不会发现，世界是自己的脂肪的同时，自己也是别人的脂肪。这也是本能行事最大的弱点，即它会让自己成为“盲点”，它看到了世界，唯独看不见自己。不受约束的权力，容易让人不知不觉间回到本能的世界，即使有表面的“规则”，也不过是本能的外化形式。

　　（文/曾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