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描述巴西部落食人的雕刻版画。来源：Getty Images
食人有时会出现在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历史节点。
大多数人不会把食人和苏联联系起来。Timothy Snyder的《血之地》（Bloodlands）告诉我们在1933年的乌克兰，因为斯大林的错误决策导致大规模饥荒，人吃人现象变得相当普遍。乌克兰官方不得不组织反食人纠察队，成百上千的人被指控吃掉他们的邻居，甚至是家人。
这段恐怖的历史鲜明地刻画出苏联早期的惨状。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此事亦反映出食人的又一事实：它太惹人不快，没有人愿意谈起它。如今它被贬低为恶心低俗、市井小报的偷窥和糟糕的玩笑，而它的本质往往被忽略。
一直以来，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一直在研究食人的历史与科学现象：为什么会发生、什么时候会发生、谁会因此受影响。食人挑战了我们对文化相对主义、健康和仪式的理解。虽然本文中列出来的这些食人现象绝非穷尽所有食人行为，但它们的确是一些你之前可能不了解的内容。
食人现象总是充满神秘和传说。以下是专家们了解到的，关于食人的吃惊事实：
人类对食人有根深蒂固的反感，但有时也会破例
食人在几乎所有文化中都是禁忌是有生物学上的原因的：吃人肉会导致疾病。
说得更具体些，吃人脑会导致库鲁病（一种和疯牛病类似的脑部疾病）。这是因为我们的大脑中含有库鲁病的感染源朊病毒。这种病的初期症状是颤栗不止，随后会导致死亡。
令人惊讶的是也有例外发生。人类学家熟知的居住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富尔人（the Fore people）就以食人闻名。一直到上世纪50年代晚期，他们还会吃掉亲属的身体以清洗自己的灵魂。几千名富尔人因感染库鲁病死亡（“库鲁”这个词就是从富尔语中来的，意为“颤抖”）。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得病：在过去的200年间，一些富尔人的体内基因产生突变，能够保护他们不被朊病毒感染。
富尔人开始在生理上适应食人—自然选择的结果降低了他们得病的几率。科学家一直想进一步研究这个现象，但在近几十年来出于社会道德和法律的转变吃人现象在富尔人中越来越罕见。如果这个趋势继续，也许库鲁病也会灭绝。
动物也对同类相食有根深蒂固的反感，但这也有例外
海蟾蜍。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在动物王国，同类相食也是非常罕见的，但也有特例。
几年前，《纽约时报》的记者Natalie Angier曾做过报道，海蟾蜍、蚓螈、红背蜘蛛以及其他的一些动物会吃掉自己的同类。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海蟾蜍实际上更喜欢吃海蟾蜍卵。
这究竟是为什么？Angier说：“研究人员提出过3种动机：第一，这能催化成熟；第二，这能减少求偶对手；第三，其他动物认为有毒的对你来说免疫，你就有了更丰富的食物来源。”
这种出于进化学考量的需求可以延伸至许多生物体，甚至包括像印度懒熊这样偶尔也会吃掉同类的动物。研究发现，印度懒熊吃掉家族成员的现象也不是没有先例（也许是在它们感到压力山大的时候）。
这些人类和动物的同类相食案例更像是食人研究的有趣注脚。它们告诉我们，生物进化规律有时候会和我们的文化价值观相悖。
进化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这个过程并不总与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念相符。通过进化形成的同类相食行为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同类相食”（cannibalism）一词从加勒比人（Caribs）演化而来，但他们并不全是食人者
加勒比人被描绘成食人者的模样。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历史学家发现关于食人的一些基本问题难以回答：多少人群会食人？这种现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普遍？这些问题难以回答的原因是“同类相食”这个词被用来形容许多不同的现象。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现代人类学家和科学家更喜欢用“食人”（anthropophagy）这个词。
在有些文化中，食人是宗教仪式的一部分，但在大饥荒的时候人吃人的现象也有可能发生。在另外一些语境中，“同类相食”被用来形容任何野蛮的行径与人群。所以同类相食有时是描述现象、有时是体现环境导致的结果、有时有间接的道德诽谤。
“同类相食”（cannibalism）这个词从西班牙语的加勒比人（Caribs）演化而来。西班牙人谴责加勒比海部落在仪式上吃掉敌人的行为，但现代学者开始怀疑这种指责是否有确实证据。鉴于加勒比人在欧洲列强面前进行了顽强的反殖民斗争，许多历史学家认为这是西班牙人挑起恐惧情绪的一种宣传策略。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我们的确有一些证据显示加勒比人会拿敌人的部分身体作为战利品（这有时是一种恐吓措施，有时是一种宣战标志），所以他们也有可能会吃人。然而，我们掌握的所有最初证词都来自哥伦布，而他无论是出于个人还是政治原因都有理由让人们相信加勒比人就是食人蛮夷。
食人仪式有时出乎意料地复杂
一幅描绘杜比人的雕刻版画。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欧洲的第一份关于食人的记录出现在法国作家蒙田写于16世纪晚期的著作《论食人者》（Of Cannibals）。这本书是关于居住在现在的巴西境内的杜比人（Tupi people）的珍贵人类学记录，其中揭露了该种族在当时进行的复杂食人仪式。有些时候，他们会在吃掉俘虏之前和他们一起生活数月。在吃人时他们还会唱歌。
根据蒙田的记录，他们会“以死亡威胁”嘲弄俘虏。俘虏会以歌曲或赞美诗的形式回应。蒙田写道：
“我收录了一首这样的歌曲。有个即将被众人吃掉的囚徒曾以他们的父祖为食，他遂作了首歌嘲笑众人：‘这些肉，这些血管都来源你们自身，你们是可怜的傻瓜。"
音乐理论家Gary Tomlinson曾就杜比人的研究写过一本题为《新世界的歌唱》（The Singing of the New World）的书。在书中他将这种现象形容为在交战部落间代代相传的“鲜肉经济”。
“这是一种在这些交战群体间代代相传的交易手段。”Tomlinson说，“他们会说，‘在未来你们会被我们的人抓住，然后我们会吃了你们。’这种交易一直不停持续下去。”
在殖民时期的美国食人现象也有发生
考古学家展示14岁女孩头骨复原模型。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许多人也许会觉得食人只会在远古时期或未开化国家发生。但其实在早期美国的历史中也能发现食人现象。
2013年，考古学家称他们找到证据证明殖民地时期的詹姆斯敦（Jamestown）存在食人现象，这反映了早期的殖民地生活条件恶劣的程度。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个14岁女孩的头骨上有敲击的痕迹，认为她很有可能在1609年那个特别艰难的冬季被其他殖民者吃掉了。
这为许多历史学家一直以来读到过的人吃人史料提供了更确实的证据。Howard Zinn在《美国人民的历史》（A People’s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中写道，曾经有一份政府报告记录了那个冬天的惨状：
让人无法忍受的饥饿迫使人们去吃自然最痛恶之物—我们的国民与印第安人的肉与排泄物。
当纳聚会（The Donner Party）并不完全是关于人吃人
一幅描绘当纳聚会惨状的画作。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当我们讲到美国的人吃人事件时，我们大多会想到当纳聚会：1846年旅行者们在前往美国西部的途中被困在内华达山脉的风雪中，饥寒交迫的他们被迫开始吃人。
让人惊讶的是，当时关于这个事件的记述更多关注的是这些人经历的困难而非耸人听闻的食人。研究当纳聚会的历史学家Kristin Johnson说：“在1847年出版的300多篇关于当纳聚会的报道中，最常见的标题包含‘来自加州’，只有7个标题含有‘食人’。”这些报道倾向于强调这些人在吃完煮熟的动物骨头、兽皮甚至是一只名为Uno的宠物狗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开始吃人。
另外，有很多人其实是对传说中当纳聚会埋藏的宝藏感兴趣。在1890年代，一份萨克拉门托的当地报纸称，宝藏传说让加州特拉基（Truckee）人“兴奋不已”，他们的一些发现“能够让钱币收藏家欢欣雀跃”。
宝藏可能只是个神话，但这至少证明了这个故事比我们现在认为要更复杂，也没那么让人震惊。
食人有时候也有医疗作用
在欧洲历史上有许多人吃人的可怕案例。其中最诡异的案例就是食人偶尔被当作一种医疗手段。比如说在17世纪至19世纪的德国，侩子手们往往有个奇异的副业：将处决犯人剩下的身体部分当作药卖掉。
Kathy Stuart在《被玷污的行业与社会弃儿》（Defiled Trades and Social Outcasts）一书 中指出，人体脂肪被认为对治疗骨折、扭伤和关节炎有效。但通常它是用来当药膏涂抹，而不是拿来服用。然而，药剂师的确会定期储存脂肪、肉与人骨。我们甚至能找到将人骨磨成粉拌进药剂里治疗癫痫的例子。
这个药方听起来很奇怪，但不要忘了，现在服用胎盘成为了一种健康潮流。大多数时候我们对食人的态度很鲜明：千万不要做。但有些时候，什么是食人、什么不是很难明确定义。
译者：林子人
来源：V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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