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方华：何炅老师，一言不发终归是不合适的

　　文 | 蔡方华

　　对偶像的过度认同是一种病态。在这种病态中，偶像成为一种超我的存在，成为宇宙运行的法则之一，任何对偶像的冒犯则无异于对真理的亵渎。当这种病态发展到一种程度时，便会出现“向行动过渡”的特征。何炅的粉丝对举报人乔木的攻击，就已经超越言论的范畴，变成了“行动”。它最好不过地暴露出偶像文化的病态性，以及它可能对社会造成的伤害。

　　北外副教授乔木实名举报何炅吃空饷，本来已经以皆大欢喜的方式剧终。大家都很体面。举报者得到了正面反馈，何炅以主动辞职维护了其一贯的良好形象，北外也得到了舆论的体谅。但何炅的粉丝就不这么看。在他们的眼里，何炅不仅“被迫”辞掉了教职，其名誉也受到了损害。于是，他们向始作俑者发起了粉丝“圣战”。乔木的微博收到了5000条辱骂的私信，他的手机号、邮箱和微信也被曝光，还有人贴出了他女儿的照片。更令人憎恶的是，有网友发出赤裸裸的威胁，扬言要“殴打他女儿、强奸他妻子”。维护偶像的举动演化成如此真实的暴力，真让人叹为观止。

　　乔木通过媒体喊话说，“何炅欠我一个道歉”。有律师认为，何炅粉丝的行为有可能构成刑法上的侮辱罪，但何炅并没有“法律上的规劝义务”。这大概是对的。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何炅号召粉丝发起了这次攻击，从何炅的一贯为人看，他也不可能明示或暗示粉丝这么干，所以，从法律角度而言他是可以超脱的。但从道德的角度看，如果何炅明知他的粉丝对举报者施加了网络暴力，仍然保持高贵的沉默，那就相当耐人寻味。那就等于说，“根本不需要爷出手，就能把你给收拾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大佬范儿吗？

　　有人从法兰克福学派谈到大众文化，再谈到偶像崇拜，最后得出结论说，何炅“未必有能力”规劝他的粉丝。这个思考方式是相当深刻的，但我觉得结论非常软弱。偶像文化中的确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溢出行为”，甚至表现出某种疯狂，比如列侬他老人家就是被自己的歌迷给杀死的。偶像的影响力再大，也不可能左右乃至操控所有粉丝的行为，否则那不成邪教了？但是，当粉丝通过网络方式集结起来，逐渐表现出有组织的特征时，偶像对粉丝团体的社会行为方式就负有某种引导的义务。你不能说你没有接触过粉丝团，不能说你不认识他们，也不能推说你太忙所以顾不上。放任粉丝的病态，对他们表现出的暴力和不宽容视若无睹，不仅是对暴力的纵容，实质上也是从暴力中获利。一个乔木被灭掉，就再没有谁敢对何炅老师说三道四了。这不就是很多娱乐偶像最想看到、但又不好意思公开说出口的效果吗？当然，何炅作为一位德艺双馨的主持人，应该不会这么想的。

　　粉丝文化的戾气，与现实中的情形大抵是相似的。但由于前台的匿名性，由于“防暴队”、“爆吧”等网络文化的延续性，以及网络暴力的法律后果显著轻微，粉丝的戾气发作起来更令人害怕。粉丝并不是一种虚拟存在，相反，很多明星的粉丝已经组成了事实上的“社团”，他们有自己的内部结构和行为规则，有经济来源和响应模式，他们如果被病态的亚文化所裹挟、被惟利是图的经纪人所利用，后果是很难想象的。粉丝大多是年轻人，相当一部分还未成年，这个庞大的群体如果习惯了法不责众，习惯了享受网络暴力的快感，习惯了明星罩我去战斗，他们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他们将给未来社会带来怎样的变异，实在不好去猜测。

　　所以，何炅老师，一言不发还是不合适的。甭管你有没有能力规劝自己的粉丝，规劝了，总会有正面的社会效果。尽管发生在乔木身上的一切与你无关，但是为粉丝的行为承担道义后果，更能显示一个名人的担当。给受到伤害的“对手”道歉，一点也不丢人，真的。团结湖参考微信公号 微信号：Talkp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