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 两只大象中间的小老鼠

　　（本文作者李不敏 授权水果日报刊发 转载务必注明出处）

　　这个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小国家，因为一场惨烈的地震引起世人关注。

　　尼泊尔，位于中印两大国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近年来两国对这里的幕后角力争夺日趋白热化，美国《纽约时报》日前直言：“尼泊尔就像困于大象之间的一只老鼠”。

　　然而，昨天的地震可能让这一切发生变数。

　　救援博弈 印度先发制人

　　尼泊尔8.1级的罕见强震震惊了世界，震后第一时间，在全世界包括中国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印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宣布：决定派遣救援队并已经进入尼泊尔进行救援。

　　《印度时报》引述印度国防部发言人的话称，39名印度救援人员乘坐空军C-130J运输机当天抵达加德满都，同时携带了3.5吨救援物资。

　　印度为何反应如此之快？需要首先了解下印度和尼泊尔的复杂关系。

　　尼泊尔是接近长方形的一个国家，一面紧邻珠峰并和中国西藏接壤，其余三面均与印度接壤，更关键的是，印度和尼泊尔之间可以无须签注自由往来，国界线形同虚设，印度人进入尼泊尔远比中国内地人进入香港澳门容易一百倍，这给任何突发情况下，印度进入尼泊尔造成了极大的便利。

　　尼泊尔虽与中国西藏接壤，也曾在历史上很长时间是佛教国家，从加德满都的古代神庙就可以看出中国汉代的风格，这是古代东亚地区共同的建筑特色。但近1000年来，随着外来族群逐渐进入喜马拉雅山南麓，佛教逐渐被打压，印度教成为尼泊尔90%人口的信仰，一度在数个世纪里成为尼泊尔的国教，直到近30年尼泊尔转型为世俗国家，佛教才获得平等地位。

　　在英国人统一印度大陆并建立近代统一的印度国家之前，尼泊尔陆续几代国王都是来自印度。不同的是，尼泊尔人对英国人的强势反抗运动，为尼泊尔争取来独立，也使得它意外的保持了相对印度的独立。

　　在整个南亚大陆，除了中国的战略盟友巴基斯坦外，印度一直是绝对优势的主导者。大国对周边效果的虹吸效应，在尼泊尔表现得非常明显：多年来尼泊尔只有40%的人口能用上电，印度以及印度人的企业控制了尼泊尔的电力产业，而且同样缺电的印度还希望从尼泊尔购买电力缓解自身的需求。

　　中国企业在尼水电业冲击印度垄断

　　这是最近的一则路透社报道，尼泊尔投资委员会日前宣布，中国三峡集团负责承建尼泊尔境内一项总价值达到16亿美元的水电站项目，这也是该国单笔项目价值最高的海外投资。而在此前的几十年中，这个领域一直被印度人所垄断。

　　尼泊尔国内水力资源丰富，水电发电能力预计可达到42000兆瓦，但是目前的发电量仅为800兆瓦，低于该国1400兆瓦的用电需求。尼泊尔的开放政策有利于解决该国电力短缺的问题，这也就引起中印两国争相在尼泊尔投资水电工程。

　　有外媒曾指出，尼泊尔的水电行业一直被印度控制，目前印度公司和个人目前直接或间接控制着尼大约1万兆瓦的水电站项目，但交付期限一拖再拖，对尼造成了巨大损失，西赛提水电站项目总造价16亿美元，是尼最大的水电站项目之一，中国企业的进入且有望打破印度在尼水电站领域的垄断。

　　中国并不是尼泊尔唯一求助的对象，去年10月，尼泊尔与印度签署了关于电力贸易和跨边境输电线路联网建设的协议。

　　去年，尼泊尔还同印度签订了两项价值24亿美元的水电工程项目。

　　计划兴建的西赛提水电站项目预定在2021至2022年之间完成，尼泊尔官方表示，水电站所处当地的居民可以免费用电，其余的发电量将输往尼泊尔其它地区。

　　尼泊尔经过多年内战，百废待兴，电力严重短缺；王毅去年也曾经说，中国已经向尼泊尔表示，愿意提供协助改善该国的电力供应。

　　新德里方面一直将尼泊尔看作是受自己影响的地区的一部分，但是随着来自中国的投资的增加，两国关系正在发生改变。

　　近年来中国则加大了在尼泊尔投资的力度，今年3月，北京方面宣布向尼泊尔增加1.45亿美元的投资用于修建从中尼边境到加德满都的公路以及其它基础设施项目，以改善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至西藏边境的道路。

　　根据这次的路透社报道，尼泊尔议会外资审查委员会说，近期和中国三峡集团签约的这个在该国西赛提河（West Seti）上的水电站计划一旦完成，便能提供750兆瓦的电力。

　　2012年，尼泊尔议会的一个委员会已经批准了这一项目。但是由于需要经过投资委员会的审批，加之尼泊尔国内政治势力的拉锯，因此又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

　　中国专家在去年（2014年）年底完成了技术考察，而中国外长王毅也表示对此一计划最后必能通过。

　　尼泊尔国会中的中印博弈

　　王毅外长的预测似乎有些乐观，这个项目之所以延宕两年之久全因尼泊尔国会的争论，显示出印度在尼泊尔国会中具有非常巨大的影响力。另外，对于这个十年前刚刚从毛派政党手中转型过来的贫穷国家而言，有比水电项目似乎更头疼和迫切的事情：制宪。

　　去年8月，就在中方的水电项目依然卡在尼泊尔国会议员手中争论不休的时候，印度领导人开始了几十年来首次对尼泊尔的正式访问。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对这个贫穷国家的访问令举国震动，他在对尼泊尔议会说，这个立法机构撰写该国宪法的过程是神圣的。

　　“你们正在撰写一部大作，就像印度哲人过去撰写吠陀和奥义书一样，”莫迪说。他指的是印度的先贤及其撰写的宗教典籍。这是第一次有外国领导人在尼泊尔议会制宪会议(Constituent Assembly)发表演讲。这番长达50分钟的讲话明显意在呼吁尼泊尔领导人，完成拖延了多年的宪法制定工作。

　　印度在尼泊尔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事实上，多年来印度军方甚至一直都在尼泊尔征兵，很多尼泊尔人都明白，自己国家受印度的控制之深。

　　1975年在印度的主导下，锡金举行全民投票，废除锡金王国，并且加入印度，成为印度的锡金邦。这个事件对于向来崇尚独立自主的许多尼泊尔人来说，无法是时刻在心头蒙上阴影。

　　印度似乎也明白这种顾虑，所以尽管这次演讲被认为是印度在向亲印的众多国会议员喊话要求尽快完成宪法，但莫迪不忘小心翼翼的强调，尼泊尔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

　　中国虽然远远未到影响尼泊尔国会的程度，但并未放弃施加影响力，几乎在同一时间，中方含蓄的表达了不同意见，希望尼国会在宪法最终制定前，能凝聚最大程度的共识。

　　历史上首次出现在尼泊尔的印度首脑，在加德满都引发轰动。但莫迪此举被印度媒体暗批对尼泊尔的重视来得太晚：自1997年以来，中国和尼泊尔的国家领导人进行了11次互访。

　　中国短期内很难打破力量平衡

　　《印度斯坦时报》去年12月28日刊载文章分析认为，在北京与加德满都密切来往的背景之下，谈及中国同印度在南亚地区的力量对抗是具有很大吸引力的，但文章同时指出，首先了解最为基本的三个原则性事实是有必要的。

　　文章分析道，首先，印度和尼泊尔共享一段相当长的开放边界线，同时印度与尼泊尔之间有着密切的经济联系。尼泊尔超过2/3的对外贸易与近50%的外部投资均来自于印度。不仅如此，尼泊尔的各政治力量都同印度的政治运动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新德里当局左右着尼泊尔的国内政治。

　　其次，文章认为，这并不是中国同尼泊尔的首次接触。前印度驻尼泊尔大使杰扬特•普拉萨德(Jayant Prasad)说，“这是中国为提升其在全世界影响力所迈出的一步。中国这种接触不排除南亚地区，事实上还包括印度。”

　　第三，文章写道，目前尚没有理由使人们相信中印之间就尼泊尔存在着深层的战略竞争。事实上，从广阔的角度来看，中印在对待尼泊尔上意见一致。两国都极力支持尼泊尔于2013年年底进行的大选。印度认为尼泊尔各方必须对宪法的制定达成一致，而中国则表示尼泊尔各政党在起草宪法时一定要达成共识。对于中印两国，双方对尼泊尔态度的底线都是要在加德满都建立一个友好、稳定的政权，能保证双方在尼泊尔地区的安全利益。文章援引印度一位前任政府官员的话称，“中国不太可能打破该地区的力量平衡，因为这对他们不利。中国已试图通过巴基斯坦来制衡我们，再找另一个制衡点对他们来讲没有意义。”

　　而对尼泊尔来说，他们最需要的是保持在两大国之间的中立，避免被任何一方绝对控制甚至吞并。2012年时任尼泊尔总理的巴特拉伊曾称，如果尼泊尔各政党忙于互相攻击，置国家和解于不顾，和平进程将无法完成，印度或中国迟早会将尼泊尔合并。尽管事后巴特拉伊对此次失言表示否认，但这句话却是道出了尼泊尔人的心声：依赖印度又不想被印度过度控制，需要引入中国制衡印度却又担心同样的结局。

　　就在中印在这里的博弈日益激烈的时候，地震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