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骚乱：欧洲左翼街头运动卷土重来？

2008年12月10日 伊哈瑞亚区号称“无政府圣地”，拥有被称为“激进温床”的众多书店、咖啡馆和酒吧，无政府主义青年经常故意把警察引诱到这里，然后用石块和燃烧瓶袭击泄愤，而一些网站和私人媒体则为这种对立推波助澜……

　　雅典和希腊各主要城市街头的骚乱已持续了4天，原本给人以安谧、浪漫印象的这个南欧古国，如今扑面而来的，却是警车、燃烧瓶、混凝土块和示威抗议，时近年尾，东正教圣地雅典街头，圣诞树光芒四射，可惜发光的不是彩灯，而是燃烧瓶中流淌的汽油。
　　
　　一切都萌自12月6日的一起悲剧：两名特警、37岁的科科尼亚斯（Epaminondas Korkoneas）和他的年轻助手萨拉里奥提斯（Vassilis Saraliotis），在希腊雅典伊哈瑞亚区（Exarchia）一间夜总会门前，和约30名青年发生冲突，警察发射闪光弹和子弹，致使15岁少年格里格罗普鲁斯（Andreas Grigoropoulos）饮弹身亡。

　　
　　警方坚称警察系自卫且曾开枪示警，而示威者则在一些访问量很大的网站上表示，其中一名警察“直接”向格里格罗普鲁斯“瞄准”连开三枪，导致少年胸部中弹不治。
　　
　　然而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这仅仅是一系列大麻烦的导火索：从周六开始，先是雅典，后来是第二大城市萨洛尼卡、克里特岛行政中心干地亚、科孚岛和帕特拉斯等地，先是成百上千人举行示威抗议，继而是愈演愈烈的警民对峙、冲突和暴力，在雅典，3家银行、一间法国汽车代理行和一些商店被焚烧，有数人——包括示威者和军警——受伤，在萨洛尼卡，警方和骚乱者在街头和大学附近展开对抗。
　　
　　值得注意的是，据当地媒体称，而近日参加示威者、骚乱者中的大部分、尤其那些行动最激进、最积极的分子，多自称为无政府主义者。
　　
　　自上世纪70年代左翼思想退潮、尤其冷战结束以来，整个西欧范围内的左派力量都处于逐渐衰落趋势中，无政府主义这个被认为“极左”的派别，更已被社会主流所遗忘。道理很简单，当社会、政治经济发展处于黄金期、“中产阶级”取代产业工人成为社会最大群体、学校里的知识精英憧憬着在政界、商界大展拳脚之际，以草根阶层为根基、狂热的小知识分子为核心的、包括无政府主义在内的各种左倾思想，也只能越来越边缘化。
　　
　　希腊是西欧经济版图中最薄弱环节之一，这个军政府一直统治到1974年的国家由于经济发展缓慢，社会矛盾积郁较多，无政府主义也长期有其存在的市场，但自上世纪80年代中叶、尤其2001年加入欧盟以来，希腊经历了一段平稳发展期，社会冲突也趋于沉寂。
　　
　　然而2004年希腊元气大伤，经济恢复缓慢，社会不满加剧；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更令希腊经济雪上加霜，旅游、航运等支柱产业损失惨重，与此同时，执政的右翼保守党腐败丑闻接连曝光，加上应对经济危机不力，不但令社会不满加剧，也让原已渐渐沉寂的无政府主义思潮，又在希腊那些对前途感到渺茫的青少年中重新泛起。
　　
　　伊哈瑞亚区号称“无政府圣地”，拥有被称为“激进温床”的众多书店、咖啡馆和酒吧，无政府主义青年经常故意把警察引诱到这里，然后用石块和燃烧瓶袭击泄愤，而一些网站和私人媒体（如此次表现活跃的www.indymedia.org）则为这种对立推波助澜。金融风暴持续依旧，希腊的经济萧条也未见起色，甚至无法预见究竟何时才会有起色，格里格罗普鲁斯的死是一次意外，但出现类似的骚乱和冲突却绝不是什么意外。
　　
　　二战后爆发的“希腊危机”，曾被西方警告应防止“多米诺骨牌效应”，而从目前情势看，在希腊国内出现这种效应的可能性正在滋生。此次骚乱将加剧希腊旅游业的不景气，重挫本已处于低谷的希腊经济，如应对不当，极可能陷入恶性循环局面。
　　
　　不仅如此，所谓“民意如水”。事件发生最初，民意普遍对死者表现同情，对政府和警方的粗暴不满，迫使警方第一时间逮捕两名涉案警察，希腊总理卡拉曼利斯（Costas Karamanlis）亲自致信死者家属表示慰问，内政部长帕夫罗普洛斯（Prokopis Pavlopoulos）一度提请辞职，军警在应对街头骚乱中也表现出克制。但事情正在发生微妙变化，正如一名周末曾参加示威的银行员工对《国际先驱论坛报》记者所表示的，对死者人们有与生俱来的同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焚烧关乎自己饭碗的银行门市部的行为，也同样表现出同情。希腊政府和警方很可能很快发现自己陷入新的尴尬：不论是否严厉对待骚乱，都会引发社会的强烈不满。
　　
　　当年西方列强干预希腊内乱，理由是防止“多米诺骨牌效应”从希腊蔓延到整个西欧，如今虽然时代不同，各国社会发展程度各异，但经济萧条阴影加剧、社会不安定因素开始郁积，却已是普遍存在的现实，前鉴未远，各国很难不从希腊街头正发生的一幕中，产生强烈而现实的危机感。
　　
　　然而现实情况是，面对汹涌澎湃的金融海啸，争吵不休的欧盟各国、乃至整个西方阵营自顾不暇，难以对希腊问题多作关注，而希腊骚乱的根源在经济和社会矛盾，绝非一帖应急膏药所能化解，如此看来，要避免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倒下，所能指望的，恐怕也只有希腊朝野的政治智慧和危机艺术，以及全球经济形势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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