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分娩的争辩到电影镜头的删除

　　在上初一的时候，几个好朋友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争论起妇女如何分娩，这是男孩子的神秘话题。这些在学校学习最好的同学竟然为这个如今看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争论不休，却始终没有正确答案，谁也说服不了谁，更不敢去问谁。

　　后来，有个同龄朋友说，前几天在公社机关上班的姐夫给了几张票，到市里看了内部片《山本五十六》、《军阀》、《啊，海军》，据说是副科级以上才能看的日本影片。当时想：啊，如果我也有姐姐就好了，没有姐夫的我只好认命了。

　　到了社会开始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一年下来360天竟然没有分文收入，有的年头还要欠生产队的债。分得一点口粮总算安慰了。白天劳累一天，但是正当不到20岁的青年人，总希望晚上有个文化节目和生活。据说，城里人还传看被严禁的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一双绣花鞋》等，但对农村知青来说，还没有这个福分。即使在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冬夜晚，一边跺着脚一边看了多少次《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和《新闻简报》。

　　即使这样革命的影片也删除过，《地道战》的开头因日本鬼子杀人场景过于残酷，也删除了一些鬼子刺杀村民的镜头，只见鬼子放火和狼狗嚎叫，鬼子收兵“开路”（回去）。

　　改革开放了，江青曾经爱看的片子，作为内部片开始在北京放映，大都是欧美的爱情或情爱片，没有什么印象。一起住的单身汉中有一位年轻人，据说学的专业是外语，在做每天审核片子的工作，还给我看了日本电影《浦田进行曲》的海报。那时，我通过海报才认识了叫松坂庆子的日本著名女演员。听他讲，这部电影有几个镜头不合国内观众，经过处理，现在看来就是删除部分镜头。当时，还真羡慕这个年轻人的工作，还看了我们看不到的镜头。

　　那几年，看了很多让中国观众兴奋不已的日本电影，如《追捕》、《望乡》、《人证》，说是删除了不少镜头，报上还有评论。后来，有机会到国外留学，有幸看到电视台回放的老片，其中就有《追捕》和《望乡》。《望乡》中被删除的只有几个镜头，而《追捕》删除的镜头很多，足有三、四十分钟，现在已经不希奇了，可以购买原版影碟都能看到。多少年过去后，仍留在脑海中的镜头，证明导演和演员的技术处理独具匠心、精彩绝伦。

　　如《望乡》中主人公阿崎在南洋第一次被蹂躏后，在瓢泼大雨中裸身冲向外面，那纯真、痛苦、绝望的表情特写和俯视场景，深深留在记忆中，这就是精美的艺术手法。

　　再如，《追捕》中，从警察搜捕中逃出的检查官杜丘冬人没来得及穿鞋，于是他跑进寺庙检起祷告人的一双鞋。在森林打昏了尾随的森林警卫，到了东京饿昏过去后，被妓女发现带到自己宿舍，精心护理。这些镜头时间比较长，显得有些拖沓，现在看来删除了也在情理之中，但疏忽了很重要的观点：普遍认同而完美的国家法规对低层人的生存，不一定都是合理的，这也是电影主题之一。至于在山洞里，真优美向杜丘表白爱情，在篝火旁他们解衣亲吻相爱的场景，也只有瞬间。当矢村警长找到躲在饭店中的杜丘时，为掩护杜丘并赶走矢村，真优美毫无顾忌地脱下衣服的镜头，矢村不耐烦地喊叫杜丘从卫生间快出来。这些镜头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但是那个时代还一时难以一下子能接受，需要过程，这可能是亚洲的文化和习俗。

　　到了九十年代，前苏联的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中，一群苏军女战士欢快地在森湖中裸泳，导演的意图是德国法西斯不仅摧毁了苏联的大好河山，也夺走了人的靓丽青春，寓意很深，可惜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场景，只凭想象而论。

　　再后来，美国大片《泰塔尼克号》中也有画女主人公上半身的瞬间场面，即使没有删除，再没有引起太多议论和争辩。

　　现在的青少年可以通过科学的性教育课程，知道了我们童年时代所不解的很多自然与生理现象，同样现在的年轻人毫无掩饰地就能相爱亲吻，年轻人想看的照片，包括艺术照片，在网络中随即可看。包括正在热映中的《色·戒》的镜头，觉得看和不看都无关紧要，就像老百姓开玩笑说：“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看了也没啥”，但是有的要分场合，几代同堂、男女老少一起看就不适宜，因此，电影分级是必要的，电视剧要更委婉含蓄。但是，有一点大家会自省：多了就不希奇，少了才希奇，尤其纯真、淳朴、节俭、天真、自然、诚实、和谐、文明是何等可贵。委婉和含蓄，有时比粗直露要典雅得多。

　　神秘的东西，并不神秘。神秘是因为不了解、不理解，了解、理解了，一点也不神秘。世界原来如此，既神秘，又没啥。在炎热的夏天，以平常心对待，心静自然凉。